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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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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變

玉胭自小見過不少漂亮的銀鐲。

而楚存闕手裏這個, 比她從前見的,更要精致。

從楚存闕再次重申,這銀鐲, 確實要送給她, 直到楚存闕送她回去, 她心底的起伏仍未得到平覆。

一是因得到一只好看的鐲子,二是因這是楚存闕送的。

玉胭將鐲子戴在手上, 時不時轉動撫摸。

往日覺得青竹院離她的院子遠,往返時, 要花費不少功夫, 今夜,卻覺得很快,好像上一刻還在青竹院, 下一刻,就已經能瞧見玉露堂了。

心底那道詢問楚存闕的聲音, 越來越強烈。

月亮高高懸掛,待行至院門前時, 玉胭轉著腕間玉鐲,終是忍不住:“我……”

哪知,玉胭將將開了口, 望著楚存闕, 有點忐忑等他答應時,忽傳來一陣利器撞擊聲。

玉胭下意識朝遠處望去:“怎麽了?”

將軍府內外, 一向平靜, 唯一一次聽到院中嘈雜, 是金吾衛捉拿楚存闕的那夜。

今日聲響,與那夜無異。

楚存闕不由分說將玉胭推進院中:“你先回院中去。”

玉胭神色緊了緊:“是沖著你來的?”

“不是要緊事。”他叮囑:“這幾日, 我若不在府中,也不必尋我。”

他忽放柔了語氣,凝著玉胭,目光安撫:“若太子要見你,去見便是,別怕,安心待在府中。”

玉胭抓了抓衣擺,緊張地望著他。

莫名地有種感覺,他今夜離開,她就找不到機會再對他說想說的話……

她追上楚存闕往外的腳步:“楚存闕!”

楚存闕停下,出口的,仍是安撫:“不必害怕,不會有事。”

“我、我……”她卻不肯離去,良久吐出一句,“我想過了,我不願意與你和離!”

玉胭拔高了些聲音,像是要努力叫自己看起來理直氣壯些,事實是,玉胭忐忑不安,害怕他開口,又想他開口。

怕他開口說她此刻失了理智,要她冷靜下來好好思考。

也想他開口答應。

然他什麽也沒有,他面色冷淡,只瞳孔仿佛在一剎那間縮了縮,隨後沈聲叮囑:“回去。”

玉胭知若有人沖著楚存闕來,她幫不上忙,也不想給他添麻煩,她站在院門外,直至看見楚存闕身影,才按照他所說待在院中。

玉胭叫來了暗九,要暗九跟上看看到底是發生了何事。

楚存闕提到太子,興許,會與太子有關。

等待的時間,無疑漫長。

玉胭站在院中徘徊踱步,素月疑惑地叫過她好幾回。

等到月亮高懸,等到玉胭心中焦灼無比,暗九終於從墻外翻入。

玉胭急忙問暗九:“外邊,是怎麽一回事?”

暗九氣喘籲籲,臉色不大好看,“夫人,不好了……”

“金吾衛抓走了將軍,說,將軍監守自盜,說將軍才是與私兵勾結之人。”

果真是金吾衛。

玉胭蹙起眉:“可還有旁的?他們已經證據確鑿,還是尚未找到證據?”

暗九從懷中取出一張字條,遞給玉胭:“這是我偷聽時,有人塞進我懷中的,或是將軍曾安插在金吾衛中的人。”

玉胭接過字條。

一邊打開字條,一邊聽暗九道:“先時牢中咬舌自盡那人,留下的遺言,便是說他受將軍指使,今日,府衙找到將軍指使他們的證據,為進一步調查,帶走將軍。還派了人,在府中搜查,眼下正在將軍院中搜查。”

暗九心急如焚,說話間,屢次摸往腰間長劍。

字條上,只有兩三句話。

大意便是告訴玉胭,背後,為太子發難。

玉胭將紙張重新折好,似是安慰暗九,又像在安慰她自己:“楚存闕沒有做過這些事,要查,定也查不出什麽。”

暗九喃喃:“但倘若真的有人存心誣陷、偽造證據呢……”

玉胭心沈了沈,半晌,才對暗九道:“他應是不會毫無準備。”

朝堂裏勾心鬥角,是常有之事,前次去臨州,楚存闕輕易就化解了太子所設之局,這次,也不會沒有預料,否則,也不會告訴玉胭,太子可能會見她。

玉胭道:“他走之前,對我說,要我安心待在府中,想來,沒有問題。你我安心等在府中便好。”

院外動靜很大,像要掘地三尺地尋找證據。

還聽到哐啷地聲,似是外頭蓄水防火的缸子被砸破。

饒是玉胭心底一遍遍告訴自己,要相信楚存闕,也仍舊沒法安心。

她想起上輩子,父親被陷害的事。

她阿耶也不曾做過那些事,卻仍舊遭人設計,在玉家搜出證據。她阿耶為官多年,難道事前就不會有準備麽?怕只怕道高一丈魔高一尺。

她正了正神色,對暗九道:“你可有同伴也在府中?叫他們到青竹院去,李伯年事已高,怕是要與金吾衛起爭執。”

暗九連應:“屬下這就去吩咐。”

只是後來,玉胭便察覺到奇怪,外面都在搜。

為何不搜她的院子?

**

玉胭在院內坐了整夜。

無心入睡,無心進房,就在院裏,聽金吾衛搜查,聽金吾衛離開。

她靠在藤椅上,待到天邊有了星點光亮,才沈沈闔上眼。

她沒睡太久。

這日是個艷陽天,刺眼的陽光照在臉上時,玉胭醒了過來。

她下意識伸手遮擋陽光,

腕間戴的新鐲子,順著她的動作滑下。

玉胭從藤椅上爬起來。

昨夜金吾衛在院中搜查,她沒有沐浴,叫了水,洗了洗身子。

沒來得及吃東西,在桌上隨意拿了塊糕點,去了青竹院,邊走邊吃。

昨夜玉胭聽到院外的聲響,就知那群金吾衛在府內大肆搜查,然昨夜玉胭不曾出院外來看。

今日踏出院門見到的,就是一片狼藉。

水缸被砸,石燈也被攔腰斬斷。

許是怕土裏也會藏東西,金吾衛竟連花草也沒放過,拔了花草,留下一個淺坑。

下人還來不及打掃,見著玉胭來,害怕地退到一旁:“夫人……”

不是害怕玉胭,而是為府中這片狼藉感到害怕。

那下人急得快要哭出來:“夫人,將軍,是不是要被下獄?”

素月跟在玉胭身旁,雖說因這狼藉而不安,但也因這下人的模樣皺眉:“說什麽喪氣話呢,將軍定會平安無恙地回來!”

下人忙不疊道:“小、小的只是想起,從前小的有個好友,在周太尉家當差,後來,後來太尉通敵叛國,被抄家時,小的曾到太尉府上偷偷瞧上過一眼。”

他擡起頭,唇瓣顫抖,“看到、看到的太尉府,與今日的將軍府,一模一樣……”

聽他這麽一說,素月面色也白了白,她擰起眉,“不許說這些話,咱們大將軍,不會與那周太尉一樣。”

“小的,小的今早進了青竹院,青竹院裏,比這裏,還要亂得多。”

“而且,金吾衛搜查完,並未離去,封死將軍府,府內的人,都再難出去。”

玉胭抿了抿唇。

周太尉,她知道。

周太尉通敵判國,滿門抄斬時,玉胭十來歲了。

周家滿門抄斬,府中下人,亦沒有好下場。這小廝,恐也是害怕自己落入那般田地。

昨夜金吾衛來勢洶洶,絲毫不忌憚楚存闕的權勢,也絲毫不怕日後楚存闕無罪回過頭來懲治他們,恐怕,太子此舉,還有陛下點頭,太子是料定了,這一次,要讓楚存闕陷入萬劫不覆之地。

她加快了腳步,趕往青竹院。

青竹院原就素凈,院裏沒什麽華貴之物,連院門壞了,也只修補壞。t

光玉胭嫁入將軍府,就聽聞青竹院修過好幾次院門。

經昨夜金吾衛的摧殘,這扇常年需要修葺的院門,徹底不能再用,成為斷壁殘垣,一邊院門被人丟在院外。

玉胭將手裏剩的糕點塞進嘴裏,提起裙擺,跑進院內:“李伯……”

院內,玉胭買來的燈籠,都被金吾衛拿劍砍下,與一些被打開的箱子、書本、瓷器,還有數不清的物件一起零碎地躺在地上。

甚至於,昨日玉胭獵來的,尚鮮活的,想要養起來的小鳥,也倒在其中。

李伯便是在收拾這些東西。

見她來,李伯擡起渾濁的雙眼,聲音哽咽:“夫人。”

玉胭上前扶起他:“李伯,你可有受傷?”

李伯搖了搖頭:“昨夜,多謝夫人派了人手給老奴。”

玉胭道:“您沒事就好。”

李伯看著眼前那些被打開的箱子,眼淚不住往下掉:“將軍少年時,老奴沒能陪在他身邊,如今將軍成長了,老奴仍舊,連他的東西都護不住。”

玉胭瞧見了。

李伯身前的那只箱子,是先前玉胭見他搬出來晾曬的那一只。裏面裝了許多楚存闕幼時之物,有小刀,有玉胭送他的陶瓷娃娃。

李伯抹著眼淚,拾起地上幾枚碎片:“將軍雖不說,可老奴也知道,將軍喜愛那只陶瓷娃娃。”

玉胭寬慰他:“李伯,無礙的,這些,都是身外之物,只要您身子好好的,將軍他心中就會高興。”

她又問:“李伯,您相信將軍麽?”

玉胭猜得到。

李伯難過的,不止是陶瓷娃娃。楚存闕被金吾衛帶走,又不知楚存闕被帶走後會遭遇些什麽,他心中悲痛,無處發洩,便將悲痛傾註在那只陶瓷娃娃上。

李伯眸中深深,他沒說話,再下一刻,竟是直直向下倒去。

玉胭連忙叫院中下人將李伯扶到房中,差人去請了郎中來。

玉胭在青竹院幫忙收拾了陣。

太多被砸壞的物件,但其中也有一些沒有被砸壞的,玉胭將沒砸壞的,都清了出來,叫人好好保管。

李伯撿了兩枚陶瓷娃娃碎片,地上,還餘有幾片。

玉胭拾起時,不可避免地想起李伯所說之話。

楚存闕,喜愛這只陶瓷娃娃?

許是見她拿著碎瓷片犯楞,素月急道:“娘子小心,別叫這碎片,劃傷了手。”

玉胭搖了搖頭,“不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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